第79节
??凡君一不说话,艾星灵指着地面又道:“他就在这下面躲了几十年,当他第一次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要出来的时候,我们四个血气方刚,抱着一腔热血,又无比幼稚的年轻人,不想拱手将权力交出去,所以选择了继续欺骗他,我知道,你也清楚,我们都希望他死在下面,可惜没有,他没死,他活得好好的。” ??凡君一摇头:“那是时代的错,历史的错,和我们无关。” ??“那你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暗示刑术下去?”艾星灵瞪着凡君一,“你不就是希望他下去找到那个人吗?那个曾经铸玉会的领袖!” ??凡君一皱眉:“那你呢?你不也暗示了吗?” ??“是!我暗示了!但我没有像你暗示得那么明确,我很矛盾,我想赎罪,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欠璩家的!”艾星灵指着凡君一,“你,我,风雷还有万安,我们都欠璩家的!” ??凡君一看着艾星灵,一字字道:“所以,我说四大首工制度应该取消,难道错了吗?没错,我们欠璩家的,我们让刑术下去发现这个秘密,璩家人会返回铸玉会,当年的秘密也会被发现,按照规矩,我们四个人会被逐出铸玉会,晨雪也会发现身世的秘密。” ??艾星灵呆在那,什么反应都没有。 ??凡君一继续道:“早知现在,何必当初呢?自己造的孽,就得自己还。” ??凡君一说完坐下来,重新装填着烟叶。 ??艾星灵转身看着他:“你想取消这个制度,完全是因为当初凡孟的死,对吗?你讨厌这种制度,所以一开始,你就想让璩家人回来,但你要知道,就算当初是璩家人做主,凡孟也会死!” ??凡君一坐在那慢慢塞着烟叶:“谁知道呢?谁也不能回到过去,对吧?” ??地下坐窟之中,爬到第四层的刑术从其中一个坐窟中钻出来,朝着对面的胡三千摇摇头。 ??胡三千也摇头道:“我这边也没有任何发现,但是发现了一些金箔,说明这些坐窟里面曾经是有金身的,但被人取走了。” ??刑术蹲下来,对着下面喊道:“晨雪,你有没有什么发现?” ??喊完之后,下面没有任何回应,刑术又喊了一嗓子,随后意识到不对,立即沿着墙壁滑了下去,对面的胡三千也立即直接跳下,落地之后,两人立即分头在周围的坐窟之中边找边喊,找了一阵之后,虽然没有发现贺晨雪,却在右侧第一层某个地库之中发现了一道打开的暗门。 ??刑术看着那扇在坐窟墙壁内开启的暗门,又用手电照着地上凌乱的脚印,上面明显是人挣扎过的痕迹,立即就追了进去,胡三千叫了一声:“别慌,我去收拾东西。” ??刑术径直追进去的那一刻,胡三千转身快速收拾着东西,却发现除了自己和刑术的背包还在原地之外,贺晨雪的所有随身物件都不见了。 ??这一刻,胡三千后背冒出冷汗,他意识到掳走贺晨雪的这个人,行动简直就如鬼魅一般。不仅能在悄声无息之间将人给抓走,还同时将东西也一并带走。 ??“刑术!小心点,那家伙不简单!”胡三千背上背包,抓着刑术的东西就朝着有暗门的坐窟中跑去,跑到暗门跟前,看向里面黑漆漆的通道,根本看不到电筒光,这说明刑术已经追远了。 ??胡三千只得硬着头皮追进去,但刚跑了几步,就闻到通道中有一股奇怪的中药味,他下意识停下来,细闻了下,虽然觉得不是什么有毒物质,但还是掏出准备好的布来,用药水浸湿,蒙在口鼻之上,这才继续朝着前面追赶。 ??胡三千很清楚,那人掳走贺晨雪也许是做饵,如果刑术再出点什么事情,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了,同时他也断定来者绝对不是潘峰,因为潘峰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本事! ??就在刑术与胡三千追进洞中的时候,潘峰则慢慢从另外一个通道中走出来,随后滑落在地上,跪坐在那具女尸跟前,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尸的脸颊,随后将绳索套在女尸的身上,再背到自己背上,吃力地朝着刑术、胡三千追去的暗门内走去,边走还边哼唱着那首《舒伯特摇篮曲》——“睡吧,睡吧,我亲爱的宝贝,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……” ??通道深处,急速追赶中的刑术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传来的那首歌,他脑子中全是救下贺晨雪的念头,而在后方的胡三千则刹住脚步,喘着气慢慢转身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,听着潘峰哼唱的那首,原本应该很温馨很温暖,但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的摇篮曲。 ??胡三千知道他不能回头,他必须继续前进,随后转身朝着前方继续追赶而去。 ??喘气声、心跳声,还有脑子中幻想出来的贺晨雪的求救声,这些声音混杂在刑术的脑子中,加上焦急,已经让刑术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,他跑了一阵之后,继续喊道:“晨雪——” ??当然没有人回应,他开始悔恨为什么会让贺晨雪独自一人留在最下面,自己怎么会犯那种错误!明明知道这里除了潘峰之外,应该还有其他人的。 ??终于,奔跑中的刑术看到了前方有亮光传来,他加快了脚步,朝着前方那道即将落下的暗门冲了过去,随后从门与地的缝隙之间滑了过去,刚滑进去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环境时,一阵破风声从他耳边响起。 ??刑术意识到有人袭击自己,侧身翻滚避过,还没爬起来,便看到眼前黑影一闪,来者抬脚踩下,刑术连续翻滚避过,鲤鱼打挺跳起,朝着前方疾跑几步,踏墙而上,借力一个回旋踢。 ??那一记回旋踢踢向对方头部的同时,对方举起左臂,一挡一拨,借着惯性的冲击力挡开刑术的腿部,在刑术还未落地的瞬间,蓄势以待的右拳直接击出,打中刑术的腹部,随后立即后退收势。 ??刑术腹部中拳,落地之后翻滚着爬起来,捂着自己的腹部,靠着墙,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“怪物”——眼前人蓬头乱发,用麻布包着面部,只露出一双骇人的双眼,还穿着一身用破布、麻袋、水泥袋、稻草之类的东西掺杂在一起的衣服,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材料,还是其他原因,衣服是短袖,裤子也是如七分裤一般,将四肢的一部分裸露在外面。 ??刑术的目光扫过那人的四肢,从其肢体凸显的肌肉来看,这家伙身强力壮,而且功夫也不错,可以说在如今这个世道,刑术从廖洪美那里学来的苗家蚩尤拳法绝对够用,在先前中了那“怪物”一拳之前,他从未被人打得这么惨过。 ??“来——”那人开口说了一个字,右脚站定,左脚慢慢上前,双手却是背在身后,完全是一副“你不是我对手”的表现。 ??刑术虽然学过功夫,也研究过功夫,但天下之大,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,更不要说原本就是武术大国的中国民间就藏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拳法,所以他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用的什么拳法,但可以肯定的是,对方擅长用拳,而不是腿法。 ??先前那人踩下来的那几脚,虽然很重,却没有章法,如果是个擅长用腿的人,他估计早就中了好几招了,这也是为何他首次还击要采取回旋踢的原因,想以腿制拳,取得攻击距离上的优势。 ??“在下刑术,师承云南苗寨蒙优氏,所习拳法为南蚩尤,不知前辈尊姓大名,怎么称呼?”刑术回想起廖洪美所教,廖洪美从教他习武那天起,就不断告诫他,如果在外遭遇敌手,或者是遇到有真功夫的人,一定不能蛮干,有机会一定要做到先礼而后兵。 ??因为即便是时代变了,有前有后,尊师重道的江湖规矩永远都不会变。 ??怪物哼了一声,闷哼中带着一丝笑声,随后回应道:“你莫管我打的是墨子拳咯,阔以打赢就是好拳晓得不。”(我打的是杂家,不管什么拳,能打赢的就是好拳。) ??刑术听闻其口音,随之一愣,因为对方说的是湖南话,在东北哈尔滨的地下竟然藏着一个功夫如此高强的湖南人!?这未免太扯淡了吧! ??刑术想到这的时候,也同时一眼扫到了在墙角中靠着,应该是晕过去的贺晨雪,他意识到贺晨雪应该没事之后,又仔细看着所处的这个环境,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座塔当中,而且是中间镂空,每一层周围都有楼板,上下有楼梯相连的怪塔之中,在自己头顶的第二层塔内有几层放满各种罐子、瓶子的架子,楼梯相对的位置,还放置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金身。 ??就在刑术还想仔细看看的时候,那说着湖南话的怪物再次冲上前,挥拳如闪电般朝着刑术袭来,刑术避之不及,只得举起胳膊一面躲闪,一边硬挡,同时寻找着对方的空当。 ??下盘过稳!只能攻中路了!刑术放下左臂,身子朝着右侧猛地一闪,蹲下的同时,挥动左拳朝着其左侧腹部击打而去,对方如刑术所料立即垂下右臂挡住,刑术立即挥动右拳,挥了一半,突然起身,朝着其胸口打去,那人反应极快,双手朝着胸口猛地压去,压低刑术的拳头,正要还击时,已经击退并且蹬墙借力的刑术抬起膝盖就顶了上去。 ??对方胸口结结实实中了刑术一膝盖,直接朝着后面仰去,翻倒在地。 ??刑术乘胜追击,冲到其跟前的时候,步法一变,绕到其左侧的位置,用胳膊肘直接朝着其胸口重击而去。 ??那人单掌一托一举,带着刑术的手肘,直接拨开他的身体,随后转身跳起,抬手制止刑术继续打下去:“罢手!” ??刑术点头:“好,罢手,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!” ??“你是最好的人选!”那人冷冷道,“果然和潘峰所说一样,是最好的人选!” ??此时,那人再也没有说湖南方言,换做了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。 ??刑术很是纳闷,摇头道:“前辈,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?” ??那人指着头顶道:“只有我知道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,如果你想出去,只有两个办法,第一,就是打赢我,第二,答应我的要求,帮我的忙。” ??刑术摇头:“前辈,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,我为什么要和你打?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呢?” ??那人也摇头:“你在这样一个地方,遇到我这样一个人,你认为还需要什么理由?人一辈子的时间很短,如果做每件事都需要理由,那你会浪费很多时间。” ??刑术上前一步:“前辈,那我问你,难道你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找我帮忙?” ??那人一愣,忽然笑了:“牙尖嘴利!我喜欢你,但是我不喜欢她!” ??那人顺手一指,指向旁边的贺晨雪。 ??刑术立即问:“前辈,你认识她?” ??“对!我认识她!”那人咬牙道,“她是我仇人的女儿!” ??刑术一惊:“仇人?我不懂你什么意思?” ??“别装作不认识她的父母。”那人道,“这么久以来,我一直让潘峰盯着他们,伺机报仇,没想到,盯着他们的同时,我发现了你,你是我最合适的报仇人选,我还知道,你很想了解当年潘峰的事情,如果你帮我,我可以把最精湛的手艺传给你,还可以让你成为富可敌国的铸玉会领袖!” ??什么?铸玉会领袖?刑术傻在那了,盯着眼前这个无比邋遢的人,觉得此人的身份非比寻常。 ??第三十七章:起因 ??刑术与那人站在塔底对峙,刑术猜测着那人的身份必定与铸玉会有关联,但他会是谁呢?想了许久,刑术的目光在注视到贺晨雪身上时,忽然想到了那本前俄国贵族尼古拉的日记,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叫璩鼎的人,据贺晨雪说,他是铸玉会当年的领袖。 ??“璩鼎?”刑术脱口而出,说完立即摇头,不对,不是璩鼎,在尼古拉的日记当中,璩鼎的年龄已经很大了,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不出年龄,但从说话的语调来判断,也不过五十多岁。 ??眼前人终于开口道:“璩鼎是我爷爷,我叫璩瞳,铸玉会第三十五代首工!” ??说着,璩瞳从腰间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块金镶玉。 ??刑术立即意识到,眼前的璩瞳要自己帮什么忙了,但是他还是不明白,为什么璩瞳会在绝世楼下面的坐窟中躲着?难道是因为现在铸玉会的四大首工要加害他?亦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? ??刑术在脑子中思考着,判断着,而璩瞳后退着坐到墙角,只是看着刑术,一句话都不说。 ??此时,塔外的暗门口,追踪到这里的胡三千四下摸索着,他知道这里肯定有暗门,因为眼前是死路,没有其他的出路了。与此同时,潘峰哼唱的歌声距离他也越来越近,胡三千只得慢慢起身,转身看着后方的通道内,看着黑暗中越来越清晰的潘峰,还有其背上背着的那具女尸的不腐金身。 ??潘峰眼中就好像完全看不到胡三千一样,他背着女尸径直上前,在跟前的墙壁上面摸索着,寻找着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开关。而在一侧的胡三千大气都不敢出,因为他感觉近在咫尺的潘峰身上有一股古怪的气味,这种气味并不是活人该有的,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冷,同时还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。 ??就如同,他在开锁的同时,他背上背着的女尸就是看护他的守护者一样。 ??胡三千的目光慢慢移向那具女尸,女尸的头虽然朝着后方,眼睛也是闭上的,可胡三千总有一种那女尸实际上双眼瞪大,眼珠移向眼角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感觉。 ??眼前的一人一尸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,人在摸索着机关,而尸则好像正盯着自己。 ??胡三千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,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,虚无的,但自己却能看到,能摸却不敢触碰。 ??鬼魂?胡三千脑子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,对,现在的潘峰就如同是鬼魂一般! ??胡三千刚下了这样的定义,暗门朝着上面缓缓开启了,开启的同时,盯着地面的潘峰抬手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来:“这是那个姓白的所在地,他没事,只是睡着了。” ??胡三千接过纸条,并未细看,而是看向已经开启的暗门,一眼就看到了正处于对峙中的刑术与璩瞳,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,潘峰先一步走进去,对着璩瞳道:“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照办了,现在警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,非常感谢您的帮助。” ??说着,璩瞳放下金身来,对着头也不抬,也不正眼看他的璩瞳磕了三个响头。 ??胡三千觉得气氛不对,加上看到刑术身上带伤,下意识摸出棺材钉,朝着里面走去,绕开依然跪地的潘峰,走到刑术旁边,问:“怎么回事?这是谁?” ??“他说自己是铸玉会的第三十五代首工,就是晨雪之前所说的璩家人。”刑术摇头,“但我不知道真假。” ??胡三千拿出纸条:“潘峰给我的路线图,说小白在那里,我们带着小白和贺小姐走吧,我觉得事情不对,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的,这是个圈套。” ??刑术摇头:“走不了,他说,要不我打赢他,要不我就答应他的条件。” ??胡三千皱眉:“什么条件?” ??“不知道,但应该是向现在的铸玉会四大首工复仇。”刑术盯着远处一动未动的璩瞳。 ??胡三千深吸一口气:“我担心小白,我得去救他,然后再回来,多个帮手也好。” ??此时,对面的璩瞳突然抬眼看向胡三千,开口道:“现在竟然还有开棺人,真是稀奇得很呀。” ??胡三千一愣,随后笑道:“好眼力。” ??“在过去,虽然开棺人也神秘,但至少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必须隐姓埋名,就如我们一样。”璩瞳看着刑术,“就像他,表现上是开当铺的,身兼老板和朝奉,实际上是逐货师,要知道在过去,有很多人是非常厌恶逐货师的,因为他们夺人所爱,罪大恶极!” ??胡三千抱拳:“前辈,这其中肯定有误会,误闯这里,我们赔不是,希望您能让我们带走这位贺小姐,我们会马上离开的。” ??璩瞳笑道:“就算我答应,你身边的这位也未必会答应,真相就在眼前,他会轻易放过吗?不会的,我可以和你打赌。” ??胡三千看向刑术,刑术低声道:“三千,你去救小白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还未等胡三千再劝说他,刑术又道,“没事的,放心,去吧。” ??胡三千只得点头,走到暗门口,又转身道:“怎么开?” ??“在门上的纹路中用九宫十二路算法找到开关的位置。”璩瞳扭头道,“如果要进来,用反方法计算。” ??胡三千皱眉:“就这么简单?” ??“对,就这么简单。”璩瞳点头,“这里的机关是越到后面越简单,如果咱们可以真的合作,我可以向你们详细讲解一下这里的情况,因为这里是我的家,除了建造者之外,就数我最熟悉了。” ??胡三千再次看向刑术,刑术对他使劲点了点头,胡三千立即寻找着纹路,很快找到了开关,打开暗门,冲进通道去找白仲政。 ??胡三千离开后,刑术看了一眼潘峰,又看向璩瞳道:“我的推测是对的,潘峰背后果然有人,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你的计划,但我不明白,你为什么要选他?” ??“天意,或者说我和他有缘。”璩瞳扭头看着跪坐在那,一脸麻木的潘峰,如今的潘峰和之前的判若两人。 ??刑术摇头: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